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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职称驿站所属分类:文学论文 发布时间:2018-11-29浏览:66次
《红楼梦》的预叙带有暗示性、多义性、朦胧性等诗性特征,更突显出命运的某种无奈与凄凉;以虚幻的空间张力、人物与时间的复杂操作呈现出人生的某种虚幻之感;试图以普适的法则追寻天人之道,进而实现对人世困境的诗意超越。
《时代文学(上半月)》自创刊以来,出版了一大批很有影响的文学作品,大量作品被各种选刊、选本转载,在本刊首发的作品曾先后荣获两届鲁迅文学奖。《时代文学》现为半月刊。上半月主要栏目为:时代广场、中篇撷英、短篇选萃、时代诗坛、时代论坛、文论广角,分别刊发纪实文学、中短篇小说、诗歌和文学评论、文学理论等。下半月为学术理论版,主要刊发现当代作家作品、古典文学、外国文学、语言文字、写作理论、文化建设等方面的学术论文,欢迎赐稿。
叙事性作品中存在着时序问题,作家往往会运用预叙、倒叙等叙事手法,将时序重新组合。所谓预叙,就是叙述者跳出叙事的中心,将时间矢向指向未来,提前讲述或暗示将要发生的事情。中国古典小说发达的预叙艺术与我国传统文化的特性密不可分。殷商“甲骨占卜”对我国叙事性作品产生了根源性的影响。此后,谶纬学、佛教等文化资源不断丰富,使得文学中的预叙手法不断发展成熟。到了清代,《红楼梦》成为中国预叙传统之集大成的作品,预叙形式已经多元化,表现出深厚的文化积淀和多样化的艺术效果。
一、命运感
命运观都是个体人生观的重要组成部分。西方叙事性作品中的命运往往是一种支配人生的强大神秘力量,人的意志无论怎么抗争,都会走向早已注定的结局。这样的命运往往具体、直接而有力,有极强的悲剧感。但中国叙事性作品中的命运观念却与之不同。
“含蓄蕴藉”是中国古典文学的主要价值取向,《红楼梦》的预叙也具有这样的特点,带有暗示性、多义性、朦胧性等诗性特征,而非具体实际的预言。如第22回,贾母与宝玉、黛玉、宝钗等人猜灯谜。叙述者用“猴子身轻站树梢”[1]这一灯谜委婉地点出贾府“树倒猢狲散”的结局。其他人物的谜语如“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2]、“天运人工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3]、“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4]也都带有极强的暗示性。《红楼梦》中人物所作的诗歌也是如此,“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秋雨助凄凉……”[5]“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6]都预示了林黛玉的命运,但这只是隐晦地告诉读者其不得善终,但未指明具体的事件和情形。
这些预叙除了预示未来之外,还具有叙事功能,承担着推动情节发展、塑造人物的功能。猜灯谜展现了贾府的生活状态、人物关系等,林黛玉的诗词则反映了其才情、性格、心理活动。这些灯谜、诗歌所承载的预叙内容本就极其隐晦,若不是依靠叙述者与评点家的提示,读者很难发现其中的预言意味。
即使是明显具有预叙功能的情节,读者也很难从中得到有效信息。第1回中,作者通过癞头和尚之口道出了英莲和甄士隐的命运:“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7]他暗示了英莲在元宵之夜被人拐走,甄仕隐家业衰败,但能直接从预言中提取的有效信息只有事情发生的时间,即“佳节元宵”。若加以猜测,可知被“惯养娇生”的是英莲,“烟消火灭”指的是其衰败与火有关。而甄士隐与英莲的实际境遇,直到事情真正发生才得以揭晓。
再如第5回,贾宝玉在太虚幻境中阅读了《金陵十二钗正册》《金陵十二钗副册》和《金陵十二钗又副册》,聆听了十四支《红楼梦曲》,已经与自己以及整个贾府的命运相遇,但他只是懵懵懂懂,不知所云。何止宝玉,读者也很难理解其中含义,只有随着情节的发展才能慢慢解码预言的内容。若无后文的情节作为印证,这些预言将成为无解的谜题。众所周知,《红楼梦》后四十回的情节与作者原本的构想有所出入,所以第5回中的密码无法全部在后文得到印证。换句话说,若续作者能破译第5回中的预叙,其续作就不会违背作者的原意了。
在小说创作中,作者作为全知者和世界的操控者,已经为作品中的人物预设了命运的轨迹,且将其端倪呈现出来,让读者和小说中的人物可以窥探其中线索。但作者隐藏了预叙的具体内容,让将要发生的事情呼之欲出,却始终难以捉摸。这使得《红楼梦》中人物的命运,更具有难以把控、神秘莫测之感。贾府众人在欢乐的氛围中无意识地说出自己的命运;宝玉对太虚幻境中见到的预叙信息不甚了然,并很快将其抛到脑后,且判词和曲词的其他主人并未接收到相应信息。即便如此,预言依然在一步一步实现。若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命运,小说中的人物还可以有抗争的意识。但命运并没有给其抗争的机会,而是让他们在懵懂之中走向了终点,这无疑是命运的无情嘲讽。
相比之下,读者接收到的信息远比小说中的人物要多。况且讀者与小说中的人物不在同一个时空中,人物无法跳出小说,读者却能在小说的时空中随意穿梭。也就是说,读者可以随时跳跃到预叙发生的时间、地点,反复确认其中的信息,但小说中的人物却做不到这一点。因此,小说中的人物对自身命运知之甚少,但读者却将这些信息全盘接收,其命运意识于贯穿整个阅读过程,并尝试通过有限的信息推测出每个人物的归宿。读者的相对全知与实际上的无知、读者对人物命运的关注与人物对自身命运的懵懂形成了强大的心理张力,面对命运时的无奈与悲凉就显得愈加强烈。
二、虚幻感
梦文化在我国古代非常活跃。先秦时期的人以梦判断凶吉。从“庄周梦蝶”开始,梦又被赋予了虚幻的内涵。在叙事性作品中,古代文人常常以梦的形式表现其对现实世界虚幻性的认识、体验与反思。《红楼梦》处处透露出作者人生如梦的体验,而预叙则是表现这种虚幻之感的重要手段。
首先,作品中的一些预叙是在梦与神话等虚幻情景中进行的,其环境、人物、情节也都带有强烈的虚幻色彩。小说开篇的预叙是一则梦幻离奇的神话;一僧一道来去无踪,显得极不真实;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入空”[8],作者反复强调“色”“空”二字;第5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以及“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9]的对联也反复强调“真”“假”与虚幻。大观园是太虚幻境在现世中的映射,元春与宝玉在其中恍惚回忆起“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这使得缥缈的幻境、虚无的神话与现实产生了某种隐秘的联系,使现世与虚幻世界难解难分,进而使大观园中的一切更加虚无空幻。
其次,《红楼梦》开篇预叙中的“时间操作方式、包括时间矢向形态较为复杂”[10],表现为极大的时间跨度、极快的时间流速、时间的凝止与时间矢向错综复杂的时间错乱。值得注意的是,预叙仅仅是从叙事中心跳出,将时间矢向指向未来,时间凝止、时间矢向指向过去、在叙述中心之前的时间节点上将时间矢向指向未来本与预叙无关。但在这一回中,四者紧密相连,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杨义先生在《中国叙事学》中对《红楼梦》第1回的时间操作进行了细致的解析。叙述者先在凝止的时间中讲述了与小说相关的内容。随后时间指向未来,寥寥数语就从女娲补天讲到顽石通灵,再讲到顽石“不知几世几劫”[11],还原本质。这个时间节点已经在小说主体部分的故事结束之后了。当空空道人发现顽石,以及石头上的文字,又进入了倒叙。时间如此之长的凡尘经历被压缩在短短的几个字中,又让时间的在极其复杂的时间指向中任意穿梭,这强烈的时空张力使读者不得不反思人生的起伏和世事的沧桑变化,产生虚幻的审美感受。
再次,小说中的预叙虽然没有将贾家败落的具体情形呈现给读者,但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暗示。之后将来龙去脉展示出来,让读者体验到贾府的繁华与落败,以及人物所追求的东西化作梦幻泡影的过程。贾府注定破灭,命运的提示时常出现,但执念中的他们无法察觉。在执念和注定毁灭的结局的对比中,虚幻感不断被加深。
三、法则与超越
我国古人擅长观测日月星辰,殷周时期就制定出了精密的天文历法,这源于先民对天人之道、天地法则的不懈探究。从甲骨占卜到太极学说,再到五行八卦、宋明理学,无一不是对宇宙规律的构拟和猜想。这种规律并非适用于一事一物的特殊性法则,而是具有整体性,适用于过去未来、万事万物的永恒法则。中国发达的历史叙事透露出对历史规律和天道的探求,文人也将叙事性文学作品视为体悟天人之道的契机,让人物形象往来穿梭于瞬间与永恒之间,以部分呼应着整体,以人情呼应着天道。
《红楼梦》中不可抗拒的命运不是天意弄人,它决定于宇宙、社会、人情的法则。“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12]既是对王熙凤这一个体命运的预示,也是对普遍性人生哲理的认知。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的时候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13]“登高必跌重”[14],预示贾家有朝一日会“乐极生悲”。在古人看来,高峰之后必有低谷,这是宇宙和社会运行的法则。若能因势利导,顺应法则,进而利用法则,就能得到更长久的繁荣,因此命运并非绝对的必然。秦可卿劝王熙凤早些为必然到来的衰落作准备,若是准备得当,贾家就可以东山再起。可惜贾府众人沉迷于繁华之中,不能参透规律,因而只能承受命运带来的痛苦。
在洞悉规律之后,就是超脱与悲悯。《红楼梦》开篇即以虚幻的神话预叙方式展现出超脱与悲悯的姿态;《好了歌》预示了贾府的未来,更是承载了哲理,道出了贾府众人的命运与痛苦皆由执念而生,还表现出了解脱的觉悟;《红楼梦曲》在展示了人物的命运后,以“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15]收尾,有一种超脱的畅快;宝玉被一僧一道度化,出家为僧,前后呼应,更加强化了这种超越与悲悯。在几处关键的预叙的共同作用下,读者在繁华与幻灭、色与空中感受到了作者对天人之道的领悟,以及对命运的觉解。对人物命运的预知,暗含着作者赋予我们的超越人间的宇宙视角,让我们站在高处俯瞰作品中的人物,用更深邃、更超脱的态度对待人物及其背后的命运。
四、结论
《红楼梦》是我国叙事艺术的巅峰之作,预叙手法的运用登峰造极,没有任何一部作品能让预叙呈现出如此鲜明的艺术效果与深刻的文化内涵。它不仅仅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颗明珠,也是世界文学中的一朵奇葩。
参考文献:
[1]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232.
[2]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232.
[3]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232.
[4]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232.
[5]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484.
[6]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290.
[7]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8.
[8]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4.
[9]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51.
[10]杨义.中国叙事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138.
[11]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3.
[12]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59.
[13]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131.
[14]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131.
[15]曹雪芹.红楼梦(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59.
《论《红楼梦》预叙的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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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名称: 论《红楼梦》预叙的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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